丧失(01) (第1/1页)

    父亲对林雨其实充满愧疚，在选择我放弃林雨的时候，也是百般挣扎，只是十八年都过去了，原本以为该消弭的痛苦纠结，却因为林雨的出现再次被唤起。父亲没有想过林雨会用这种方式出现，更没有想过会有和林雨见面的一天，当林雨质问父亲为什麽放弃他的时候，父亲的心，可能b林雨的还要碎。

    那一天，父亲早早就让小陈先下班了，自己则是一个人在公司待到很晚，不过离开公司之後，父亲也没有马上回家，只是又绕到附近的酒吧去喝酒。向来滴酒不沾的父亲喝了很多很多的酒，最後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，却坚持要开车回家，然後在回家的路上，发生了严重的车祸。

    家，父亲是到不了了。

    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被挤压到变形的车T，还有从那之中被拉出来，浑身是血的父亲。母亲正搭飞机赶回来，而我跟着二房和三房的人一起陪父亲进了医院，父亲的生命迹象一直很微弱，过程中有人崩溃、有人尖叫、有人焦虑、有人大哭，只有我，静静地看着父亲，没有表情，也无法确切地描述我的感觉。

    萤幕显示着我看不懂的数据，我只知道只要还有数字和波纹，那就表示父亲还活着。这段时间，我不停地思考，如果这个家没有了父亲，那会变成什麽样子？如果我在这个家里，没有了父亲，那我又会变成什麽样子？

    一GU恐惧感侵占了我的身T，我慌张地逃出了病房，一直逃一直逃，直到踏出了医院才停了下来，我蜷缩在某个角落里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只有这样，我才能够顺利地呼x1。

    三更半夜，周遭空无一人显得非常的安静，林雨的声音也变得很响亮刺耳，我不想听，却也不得不听。

    「林莉，你在害怕吗？」

    我用颤抖的声音说着：「哥、哥哥，你看见了吗？父亲的模样……」

    林雨的语气听起来一派轻松：「看见了，爸爸他可能很快就要Si了。」

    听见林雨这麽说，我开始失控地掐着自己的双臂，接着拉扯着自己的头发，偶尔还会不经意地脱口大叫，到最後几乎是陷入暴躁愤怒的情绪里，然後难得地对着林雨叫骂。

    「你为什麽能够说得这麽轻松？你怎麽可以把父亲的生Si看得这麽平淡？你怎麽可以！你怎麽可以！」

    如果林雨不是在我的身T里，我猜我可能会揪住林雨的衣领，说不定还会激动地打他几拳，因为林雨他……怎麽可以这样对待父亲？怎麽可以这样对待我最重要的父亲？

    林雨也向着我怒吼：「我为什麽不可以？我b谁都更有资格评论他！这是他欠我的！这是他欠我的！就算他Si了也弥补不了我！」

    我也跟着大吼：「那我呢？父亲如果Si了，那我要怎麽办？你要我一个人怎麽办？」

    林雨却突然冷冷发笑：「你担心的根本就不是爸会不会Si，而是担心爸Si了之後，你要怎麽在那个家活下去吧？」

    我的脸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布满了泪水，林雨的话像是看穿了我的诡计，让我无所适从。我的双眼不停地闪烁飘移，双手双脚也好像是多余的那样，不知道该做出什麽样的动作，该怎麽安置。

    我慌张地否认：「不是……我绝对不是这麽想的，我是害怕失去父亲……对！一定是这样，我是害怕失去父亲，绝对不是为了我自己着想！」

    林雨冷漠又坚决地否定我：「不要再骗自己了，这麽多年来，你能够在那个家安然无事，还不是因为有爸的眷顾，如果爸倒下了，不能再保护你了，你猜……他们会怎麽对待你？」

    父亲，一直都是让我活下去的支柱。

    在那个家里，父亲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，我从来不去过问为什麽父亲对待我和其他人不一样，其他人越是讨厌我，父亲就越是喜欢我，而我也想过，如果母亲是为了林雨怨恨我，那麽父亲不也应该是这样吗？因为林雨是父亲的儿子阿！但是父亲没有，反而不惜和母亲撕破脸，也要保障我生存的权力。

    我瞪大双眼，害怕地喃喃：「他们……他们……」

    「可是林莉，你有什麽好害怕的？就算没有爸，你也可以一个人活下去阿！真正该害怕的人从来就不是你，是他们才对。」

    我根本就听不懂林雨在说什麽，林雨每次都说我令他们感到害怕，可是我到底有什麽能耐能够令他们感到害怕？我真的不知道，而且说实话，我也不想要知道，毕竟那是我在林雨口中过去的样子，既然是过去，那就表示和现在完全无关了，我现在的样子没有办法反抗他们，甚至连继续活下去都有问题了，不是吗？

    不行，我一定要让父亲活下去，只有父亲活着，我才能够活着。

    我朝着父亲的病房一路狂奔，急促的心跳和夺眶的泪水一直在持续着，我焦虑、慌张，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。我推开了房门，气喘吁吁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，四面八方到处都传来了哭声，混在哭声里的是一种尖锐的机器声，它发出b───的长音，那种声音就像是一把利刃，它刺杀了我仅剩的yAn光，我的世界，终於一片黑暗了。

    在一片混乱里，我忽然听到林雨的笑声，林雨在笑？林雨居然在笑？

    我紧紧握着拳头，分不清楚是愤怒还是悲伤，我在病房里大吼着问林雨：「你在笑什麽？」

    这一声大吼，吓到了病房里的所有人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，可是就是没有人敢来跟我搭话，而我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，只是静静地等着林雨开口。

    林雨没有停止笑声，得意地跟我说：「爸口口声声跟你说我是个不存在的人，现在可好了，他总算可以弄清楚存在跟消失的差别！我还在这里，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！」

    我疯狂地大叫：「你闭嘴！你闭嘴！你闭嘴！」

    在他们眼里，我从来没有表达过这麽激烈的情绪，当我正在失控抓狂的时候，他们只是都闪得远远的，因为他们怕这样的我，其实并不是现在的我，所以他们不敢接近我，只是任由我的嘶吼声不停地回荡。

    後来我是怎麽停下来的？两、三个护士冲进病房里抓住我，字字句句都是安抚安慰，可是我听不进去，除了放声尖叫之外，我还开始打翻病房里所有看得到的东西，甚至还扑到父亲身上，Si命地抓着父亲的遗T摇晃。在二妈的同意之下，医生替我注S了镇定剂，我被送到另外一间病房里，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，长到我几乎以为，我再也不会醒过来了。

    林雨躺在我身边，这次他还是没有转头看我，只是依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，从他侧脸反映出来的表情，非常的从容，嘴角还微微g起了弧度，是一种得意的笑。林雨的脸，不管看几次，我都深深为他着迷，可是因为父亲的事，我拥着满心的悲伤，绝望地看着林雨。

    「林莉，好好睡一觉吧，谁知道你睡醒之後，还得面对什麽样的人呢？」

    我发出细小的声音：「哥哥你……不帮我了吗？」

    林雨悠悠地说：「帮，当然帮。可是林莉，你必须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可以阿！」

    我的事情？那会是什麽事情？这一觉醒来之後，我还是要去面对父亲离开的事实吗？我不想……我不想……